江蘇 | 熊梅生               浙江奉化溪口,一座美麗的江南千年古鎮,更因為是蔣介石的故里,而成為世人目光的焦聚地。從南京到溪口旅游觀光,我有一種別樣的感覺。仿佛是在打開一本墨香猶在的史書,當歷史的塵埃早已落定之后,以平靜的心態回眸審視中國近現代史上這個特殊的人物。   到達溪口的邊緣地,一座城堡聳立在我眼前,飛檐高翹、赫色石墻、拱形門洞、凹凸城臺,與南京的中山門似像非像,這就是武嶺門。       武嶺門是進入溪口鎮的必經之路,因建在武山的山脊上而得名。1929年前這兒本是兩間小矮房,房內幾尊菩薩,稱為“武嶺庵”。蔣介石的母親篤信佛教,蔣介石幼小時常隨其母來此燒香磕頭。   1925年,他由廣州回鄉省親,來到庵前,看到墻壁上不知何人歪歪斜斜題了一首詩:“萬山不許一溪流,急得溪水日夜喧。待等流盡山前腳,滔滔溪水出前村。”環顧四周,若有所思。   后來他建都南京后,就下令撥款改建武嶺庵,建成三間兩房的城樓式建筑,并將“武嶺庵”的庵字去了。門額兩面都鐫“武嶺”題字,正面為國民黨元老、著名書法家于右任所寫。背面是蔣介石親筆手書。       穿過武嶺門,眼前豁然開朗,遠處青山逶迤,近處溪水澄碧,真是畫山繡水、鐘靈毓秀之地。波光粼粼的剡溪自西而來,橫貫全鎮,三里長街與蜿蜒的剡溪相依相伴,宛若世外桃園。沿著左邊的小路拾級而上,“樂亭春曉”的石碑赫然在目。   一座飛檐翹角的兩層樓閣式建筑掩映在蔥蘢林木之中,這就是“樂亭”,亭前立一石碑,刻著蔣介石撰寫的“樂亭記”,穿過樂亭就到了文昌閣。   文昌閣初建于清雍正九年(1731),因閣內供奉首奎星,故又名“奎閣”,“奎閣凌霄”是清代溪口十景之一。1924年清明,時任黃埔軍校校長的蔣介石回鄉掃墓,見其破敗不堪,便出資委托其兄拆除重建,次年完工后又建成了一座亭閣,蔣介石親自取名為“樂亭”,并遠在廣州撰寫了《武嶺樂亭記》,稱頌:   “武嶺突起于剡溪九曲之中,獨立于四明群峰之表,作中流之砥柱,為萬山所景仰,不偏不倚,望之巋然……嶺上古木參天,危崖矗立;其下有溪水瀠洄,游魚可數;牧童漁父徜徉其間,樂且無窮;其幽靜雅逸之景象,竊比世外桃源無事他矣!而隔溪之綠竹與嶺上之蒼松倒影,水心澄澈皎潔,無異寫真,其有歲寒君子之逸致乎……”   如今透過字里行間,讓人依稀感到這位蔣先生自有怡情山水,熱愛故土的一面。       1927年12月,蔣介石和宋美齡結婚后每到溪口,常在此小住,文昌閣成了他們的私人別墅。一樓為會客室,二樓是蔣介石、宋美齡的臥室和起居室。   如今這里幾乎保持原樣,只是走廊、墻壁上掛滿了蔣介石與宋美齡昔日漫步樂亭、徜徉山水、賞花對弈、繪畫題字的照片,以及宋美齡在溪口留下的十來幅寫意山水畫。特別是宋美齡從童年到老年的幾十幅照片,仿佛在無聲地敘說這位享年106歲的老人傳奇的一生。   需要交代的是1939年12月12日,六架日軍侵華戰機轟炸溪口,文昌閣被夷為平地,現在的建筑是1987年按原樣重建的。   與文昌閣相鄰的是兩層西式3開間平頂樓房,其間有露天走廊相通。這座樓房,是一幢中西合璧的白色建筑,外部的形狀為歐式,內部結構依舊為中式,建于1930年,由于結構小巧,所用建筑材料水泥也稱為“洋灰”,因而得名“小洋房”。   站在樓頂平臺,低頭可看剡溪溪水蕩漾,抬頭可望武山山色朦朧,是一處絕妙的觀景佳地。1937年初夏,蔣經國從蘇聯留學回國,偕夫人蔣方良與長子蔣孝文居于此,按照蔣介石的指示一邊補習中文,研讀曾國藩家書、王陽明全集和“國文遺教”等著述,一邊撰寫《旅俄報告》,反省在蘇聯留學時打下的紅色烙印。   蔣經國在日記里記敘為“涵齋”,略帶調侃地把它比喻為“修練身心、增加涵養的書齋”。小洋房一樓里進有一塊“以血洗血”的石碑,講述了蔣經國母親毛福梅遇難的歷史。   蔣經國之母毛福梅1939年12月死于日機轟炸,蔣經國聞訊后急忙從江西趕來奔喪,悲憤中揮淚寫下了“以血洗血”四個大字,表達誓報殺母之仇的堅定決心。       站在小洋房前廊臺階上,眼前是一叢修竹,青翠欲滴;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綠蔭清波,風景如畫。恰如別墅內一副對聯所寫“湖光遠帶錦溪水,春色好在桃源家。”   時光終究帶走了曾經的風風雨雨,只有山清水秀的溪口風光如舊,千余年來,美麗如昔。而此刻我在想:那塊“以血洗血”的石碑,是否應當是評價蔣經國先生民族氣節的歷史佐證。   隨著熙來攘往的觀光客,我漫步在青石鋪成的三里長街上,左邊是清流潺潺的剡溪,右邊是一排前店后坊民國初期建筑風格的店鋪,其間錯落有致地分布著蔣氏祠堂、豐鎬房、玉泰鹽鋪等白墻黑瓦的蔣氏故里遺跡。三里長街濃縮著清末民初的風情。   “蔣氏宗祠”坐落于溪口街道的中心地段,由新老兩所祠堂合成,老祠堂重修于清康熙五十五年,供奉整個溪口蔣族的先祖。新祠堂建于上世紀30年代初,是蔣介石擴建豐鎬房時,為安放先祖神位而造。   蔣氏宗祠是溪口蔣姓進行宗族活動的傳統場所,蔣介石曾在這里祭祀祖宗,宴請族人,翻閱宗譜,觀看演出。蔣介石的胞兄蔣介卿、元配毛福梅喪事也在此舉行。令人矚目的是牌樓匾額上“忠孝傳家”四個字,那是蔣介石親筆題寫。       由蔣氏宗祠向前不遠處便是豐鎬房,這里是蔣介石、蔣經國父子的故居。豐鎬房的門額上有大大的“素居”二字。何謂“豐鎬”“素居”?是我和許多游人的不解之謎。   據導游介紹,從前,按照當地的習慣,每個家庭都有房名,蔣介石父親的房名叫“周房”,蔣介石在宗譜中屬“周”字輩,蔣介石由此推及西周兩代皇帝建都的豐邑、鎬京作為自家的房號,希望自己的家族也能象西周一樣興旺發達。   豐鎬房的名字就這樣定了下來,同時蔣介石依據房名,給兩個兒子經國、緯國,分別取了建豐、建鎬的乳名。又因為蔣家世代信佛,吃素念經,故又稱“素居”。   1928年,蔣介石擴建故居,整個建筑為前廳后堂、兩廂四廊的傳統格局。樓軒相依,曲廊回環,墨柱赭壁,富麗堂皇。前庭及左右還有三個花園,有月洞門相通,中間小天井,兩邊有金桂、銀桂花各一株,那是宋美齡親手所栽。   兩旁為東西廂房,東廂房留給宋美齡居住,但一直都空著。西廂房為毛福梅的住所。西廂房西側有一幢獨立小樓,通體朱紅,系蔣介石的母親王采玉的居所。我圍著小樓繞了一圈,發現一處樓梯特別窄,一問導游才明白,這是蔣介石特意為三寸金蓮的母親設計的,便于母親雙手扶住欄桿上下。這座朱紅色的小樓以及窄窄的樓梯,也是算是當年為人之子的孝心見證。       蔣氏故居的中堂為報本堂,是蔣家祭祖宗、拜天地之處。堂門外走廊上有匾一塊,上書“寓理帥氣”,是蔣介石為兒子蔣經國40歲生日所書,意思是:只有以理服眾,才能恢弘大氣、統帥萬物。報本堂前兩邊則是蔣介石手書的楹聯:“報本尊親是謂至德要道,光前裕后所望孝子順孫。” 意思是:報效祖宗、尊重雙親是做人最重要的道德;光耀前人,造福后代是對子孫們的希望。   在蔣氏故居里,我們或多或少地感受到這位歷史人物身上存在的中國傳統的道德內涵及精神追求。       玉泰鹽鋪是蔣氏故里的又一重要遺址。蔣介石祖父、父親當年在此開設鹽鋪,也是蔣介石的出生地。大門為石砌框架,門額上書“清廬”兩字,門前墻角基石有“玉泰鹽鋪原址”字樣,是蔣介石所題。   由于時間及行程的關系,我沒能去目睹蔣母的墓,據說那是一塊風水寶地,是蔣介石魂縈夢繞的地方,留下他為母親守墓、祭掃的足跡。當地政府對蔣母之墓倍加保護,修葺常新。   蔣氏故里的尋蹤覓跡,讓我有一種穿越時光隧道,回流追溯的感覺。歷史給人的感受是濃厚深沉、博大包容。   1949年5月24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第七兵團21軍61師進駐溪口。而就在解放溪口前夕,毛澤東主席就發出指示:“在占領奉化時,要告誡部隊,不要破壞蔣介石的住宅、祠堂及其他建筑物。”    1959年著名愛國民主人士章士釗在他致臺灣友人的信中說,“奉化之廬墓依然,溪口之花草無恙。”蔣氏故里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這一切不知蔣氏父子生前作何感想?   當年蔣經國先生作別溪口時曾發出過這樣的悲嘆:“溪口為祖宗墓廬所在,今一旦拋別,其沉痛的心情,更非筆墨所能形容于萬一。”   我想對于生于斯、長于斯的故土,蔣氏父子定然有無限眷念。如今蔣先生父子已經作古,他們的后人及海外游子們定然思鄉情更切,那一灣淺淺的海峽,涌動著他們道不盡的鄉愁。   在剡溪邊我憑欄遠眺,遠山如黛,煙嵐舒卷,心生“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感慨。眼前溪流潺潺,逝者如斯夫!悠長的歲月終究讓歷史的腳步漸行漸遠,曾經的滄桑已成過去,定格在無語的青山綠水之間。   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終將被人民唾棄。今天的溪口不但美麗依舊,而且市井繁榮,游人如織。清清的剡溪正翻卷著歡騰的浪花流向明天…… +10我喜歡

風往哪兒吹去 文/南曉鋒 二零零三年是我過去的二十二年人生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年,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可是又好像發生了很多的事。也許每年都發生著很多事,它們就那么過去了,重要的也不重要了,記得的也不記得了。 一 瞇瞇眼會爬樹,他爬得比誰都快。 夏天,吃過晚飯的時候,他總會出現在樹上。不過一個小時,又突然消失,不知何時竄走的。(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我記得那日太陽在西邊掛了很久,遲遲不肯下山,不知躲藏在何處的蟬兒們不耐煩地叫著。 我從橋頭的小店買醬油回來,剛走至大樟樹下,突然上方傳來聲音:“小猴子!” 我抬起頭,是瞇瞇眼,我僅“嗯”了一聲以作回應。并不是不理他,而是我還沉浸在剛剛放棄酸梅汁的難過中——即使它與醬油的顏色是一樣的。 “你從哪里過來?”他瞇著眼問我。  我抬頭看著他,揚了揚手里的醬油袋:“買醬油給我媽做晚飯。”(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你今天放學很早嘛!” “星期一下午只有兩節自習課,老師們要開會。” “那……你們發新書了嗎?”  他的明知故問讓我失去了聊天的興趣——更何況這是一場莫名其妙的聊天。上上個星期不正是開學的時候嗎,剛開始的新鮮與熱情都早已被數學課和作業抹滅,同學們都心照不宣地不再談論剛剛過去的長假。但我還是不顯敷衍地“嗯”了一聲。 “那……”靛藍色的褲腿扎到膝蓋高度,他兩只腳懸著晃來晃去,似乎有些局促,“那你們有教什么新的東西嗎?”。 “很多啊,像因數,還有倍數,還有詩,我還會背!”我瞬間來了興趣,這首詩我是全班第一個背會的,老師還夸了我,“草鋪橫野六七里……” “那你知道風是從那里吹來的嗎?”他欣喜地打斷了我的表演。 “我不知道,可能是從山上吹下來的吧。”我思索了會,答道。 “你不是都上小學了嗎,這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六年級,怎么會曉得?”我有點生氣,“你等等我,我回去翻翻《常識》課本。” 他的雙腿依舊晃著,紅色的背心如夕陽一樣招眼,而我向家跑著,這紅色也漸漸在墨綠色間消失。 道坦(方言,類似于沒有圍墻的院子)上,爺爺和奶奶正在翻檢著曬了足足一天的梅菜,酸澀的味道伴隨著爺爺的絮絮叨聲彌漫在各處,爺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可我總聽不清他在說什么。跑至廚房的灶臺前,將醋與零錢一并放在灶臺上,我便轉身往樓上跑去。 “你弗要走樓上了,快吃飯了都!”母親邊揮著鍋鏟,邊喊道。 “曉得啦!” 房間里已有些暗。從書包里掏出《常識》,我索性枕著書包坐在地板上開始翻,翻至最后一頁,仍不知風自何處而來。我有點沮喪,不知道該怎么向瞇瞇眼解釋,他脾氣并不好。 瞇瞇眼沒有爸爸媽媽,至少我沒見過。他和他的奶奶一起住。他的奶奶頭發白白的,右臉頰上有一塊紫青色的斑。我記得這位老人,以前的她會穿著沉朱色的棉襖,搬著長凳坐在谷場邊曬太陽,臉圓圓的,白白的。可是有一天,我看到她在翻垃圾,在挑里面的垃圾。自那天起,我才發現她的臉上有一塊淤青,也是自那天起,瞇瞇眼出現在我們的村里。 瞇瞇眼瞧不起我們這幫比他小的,可是村里與他同齡的大孩子也不愿和他一起,所以他只好時不時來找我們這幫剛上小學的小孩玩。 他脾氣不太好,雖說不會打我們,可罵人功夫卻很一流。 匆匆吃過晚飯,我便忙忙跑出去。 那時,太陽已經打西邊落了,天卻也沒黑,淡淡的月亮在東邊掛著,亮得仿佛透明般。路燈已經亮起,微弱的光,瀉在婆娑葉間,打在地上碎碎的,如同水面粼粼,銀光泛泛。而樟樹的綠葉間,浮沉的是夜來香并不好聞的沖味,暗沉沉一片,比外面的世界要更暗一些。他已經離開了,或許才剛離開。 我站在樹下等著,天色越來越暗,他似乎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便要回家了。 路上,我碰到了他的奶奶。這位讓我一直很迷惑的老太太,因為我記憶中的她并不是如今這個模樣。她應該是白白的,臉圓圓的,可如今面前的她,干瘦枯黃的臉頰上仿佛被粗毫毛筆蘸過一般,這讓我開始懷疑我的記憶,懷疑我所知道的從前,懷疑我所確定的確定。 “小猴子,你瞧見過阿方沒?”她似乎在擠出一個和藹的笑。 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我應該算是見到過的,可是剛才我又著實沒見到他。這種感覺令我有些氣悶,生氣那個現在不知所蹤的瞇瞇眼。 “沒見過。” 我跑走了。 跑了一會兒,回頭望去,月兒已漸漸亮起來,澄明和軟地飄灑下來。瞇瞇眼的奶奶慢慢地走在水泥路上,她的背很駝,比我奶奶的還要駝些。她的影子顫顫地在路面上浮動著,陪著主人默默無聲。蟬聲囂響,回蕩在這條路上。 我是在第二天見到瞇瞇眼的,他正騎著三輪車幫人送年糕,一看到我便拉下了手剎。我心里還有點生氣,還不想和他說話,他卻先說話了:“小猴子,我知道風是從哪里來的了!” “哪兒?”我感到些許費解。 “你曉得下垟嗎?” “有點聽過,我爺爺好像都去那里種田的。” “下垟有一條大路,在路的另一側是一片森林,聽人說,那里的風聲最大。我昨晚遠遠去瞧了,果然是那樣。風肯定是從那里吹過來的!”他笑得很開心。 我剛想說什么,他又急急說道:“我先去送年糕,明天,明天去大樹下等我。”說完,他蹬著三輪車離去了。 第二天傍晚我買了白糖冰棍,邊吃邊往樟樹走去。瞇瞇眼不在樹上,這次他在樹下坐著等我了。這次我看得更清了,他的背心被洗的有些褪色,像是一層淡淡的冰霜爬上,點點汗晶結在肩上背上。靛藍色的褲子依舊挽到膝前,迷彩軍鞋卻有點新。 他看到我手里的冰棍,抿了抿嘴,拍拍旁邊,示意我坐下。 我繞到旁邊,蹲了下來,繼續啃著我的冰棍。 “我要離開這里了。”他第一句就嚇到我了。 他轉過頭看著受驚的我,突然咧嘴微微笑道:“穿過那片樹林,我就能離開這里了。” “你去哪里?”我問他。 我不知道他從何而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要到哪兒去,他就如同風一般出現在村子里,改變了他的奶奶,改變了我的記憶。 微笑似乎凝固在臉上,卻好似扭曲了一般:“我要……”他又沉默了許久,“我要去,找我的爸媽。” 不知是不是他忘記收起了他的笑容,還是他想故作灑脫,略顯怪異的笑容始終未褪去,而他的眼里卻是滿滿的抑郁。他垂下頭,看著自己用木棍在地上戳出來的無規則的圈。 而我的手上也黏滿了融化的冰水。 “那你奶奶呢?” “我不管,我要去找我的爸媽,我要跟他們在一起。”他的聲音悶悶的,似乎是從腹部傳出。 二 然而瞇瞇眼終究沒有離開。 在晚飯的桌上,媽媽忽然提起他們,我才知道,當我在學校里算數學口算時,發生了什么。 似乎是瞇瞇眼的奶奶,她在翻垃圾桶時,幾個高年級的男生不知是不是故意,正好往里投飲料,飲料全傾在了她的手上。奶奶氣不過說了幾句,高年級的男生們就一起罵奶奶。正好瞇瞇眼騎著三輪車經過,直接跳下車和幾個男生打了起來。 我半張臉藏在碗后面,邊聽邊想,那時瞇瞇眼一定沒有拉手剎,那時瞇瞇眼嘴里肯定喊了一句“我日你娘”。 登門道歉是大家都知道的結局。 我特意繞路悄悄去看了。瞇瞇眼沒有哭,不管中年的那位媽媽罵得多難聽,他就站在人家的院子里,紅著眼圈,緊握著拳頭,和他奶奶站在一起。 瞇瞇眼的爸爸本是在鄰鎮開廠,迷上了賭博,反而簽下了許多的債。在不知道的哪一天,爸爸不見了。他家的墻上、門上,都用紅油漆寫著,“欠債還錢”。 他的媽媽是一位有先知的女人,早就看不慣他爸爸,跟著別的男人跑了,誰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似乎以前抓回來過,可抓回來后大家才發現,還有一個小女孩。那時,瞇瞇眼與那個女孩靜靜地對視著,女孩子似乎剛哭完,一抽一抽的,淚水還停在臉上。瞇瞇眼什么表情都沒有,眼睛都沒有眨過,我猜不到他那時會在想什么。而在他們隔壁的房間里,充斥著女人的哭聲與男人憤怒的吼聲,還有圍觀群眾指指點點的亂糟糟的一切。 他的媽媽和那個女孩終究是離去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但大家都知道,留不住的。那日很晚很晚,瞇瞇眼仍然站在那個房間里,沒有出來。 于是,在姑姑和姑父的罵咧聲中,瞇瞇眼來到了我們的村里。 大人真是很奇怪,他的姑姑與姑父來的時候是吵得那么激烈,一下公交車就開始吵,似乎世間不能同時容下他們二人。那時的瞇瞇眼一聲不發,垂著頭跟在他們二人后面。可是當他們二人雙雙離開的時候,手又是挽在一起的,那么緊密。 不管怎么說,瞇瞇眼便一直和奶奶生活了。 過年的時候,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大年三十的白天,仿佛已經成了習俗一樣,債主們總要登門“拜訪”一番——即使他們知道要不到錢,仍是要站在門口大罵半天才回家去。瞇瞇眼像語文課本上插畫的英雄一般,傲然地堵在門口。他不會回罵一句,也不會動手,只是站在門口。 我仍然記得,如果那是一個晴天,村民們便會三三兩兩地出來,他們似乎很有默契地在瞇瞇眼的門口前圍成一個疏疏拉拉的半弧形,時不時與旁邊的人交流幾番,做一個合格的觀眾。耀目的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觀眾們潛藏在暗黑之處,狐貍般的眼神只為他而凝聚。站在舞臺中央的他如莎士比亞的特洛伊羅斯一般,闊實的胸膛仍插著利刃,即便如此,他仍要昂著不屈的頭顱,他仍要朗聲道:“要一個驕傲的人看清他的嘴臉,只有用別人的驕傲給他做鏡子;倘若向他卑躬屈膝,不過添長了他的氣焰,徒然自取其辱。”    三 在一個月亮特別澄明的晚上,我第一次爬上了那棵大樟樹。 瞇瞇眼半蹲在樹下,我站在他的肩膀上,雙手上伸去夠離我最近的那根枝干。 他輕吼了一聲,站直了起來,我順勢用腳蹬著大樹干,像一只掛鼠一樣蠕動上去,終于坐上了樹干。我的窘迫,令他在樹下哈哈大笑起來:“虧你還叫小猴子,爬樹也忒不利索了!” 緊接著,他一下就躥到了樹上。 我緊緊抱著樹干,雙腿纏在樹上,可是我漸漸感到一種奇妙的感覺。原來,在樹里,葉子是會颯颯響的。風穿過葉子間的縫隙,劃過你的肌膚涼絲絲的。 原來這些都是地上感受不到的。 我們倆一句都沒說,就這樣在樹上坐著。 “我去過那邊的森林了。”他冷不丁來了一句。 我沒有回答他,我曾以為他不想再離開了。 他也沒有接著講下去。我們又陷入了沉默。 “你有哭過嗎?”我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我曾不止一次想過,若是我的人生如此,我肯定會哭不止一次。 “當然有。”他毫不避諱,“人會經常難過(方言,生病的意思),人生也會經常很難過啊。” “那時候,我媽媽……”他突然一默,眨了下眼睛又繼續說下去,“我媽媽帶我去親戚家拜年,親戚的孩子們聚在一起玩,我跟著他們上樓下樓,進進出出,可是沒有一個人問過我要不要玩。我想去找媽媽,可是媽媽和大人們坐在一起聊天,也不理我。后來回家的時候,我剛坐上后座,我就開始掉眼淚。那時候我很奇怪,我沒有被罵,為什么會哭。” 那時候,瞇瞇眼的媽媽騎著電瓶車在冬日里穿著風前行,瞇瞇眼帶著安全帽靠在他媽媽的背上,風颯颯地從安全帽的縫隙中打過,而他的淚亦是默默而不停歇。他的媽媽不知道他在哭,在前面細聲問著他今天的飯好不好吃,瞇瞇眼邊擦眼淚邊裝出鎮定的聲音回答好吃。 我心里很難過,不知道該安慰些什么。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卡帶機。我看著他,他得意地晃了晃,笑道:“我昨天聽廣播,聽到了一首好久沒聽到的歌,我趕緊錄了下來,給你聽聽。” 他按下了播放鍵,收音機發出的竟是一大堆英語錄音,我們倆對望了一下突然笑起來,他眼淚都笑出許多。他取出磁帶,換過B面,又快進了很久,終于聽到歌了。 那是一首什么歌呢?我忘了很久,今后的許多年從沒有再想起過。 直到某一天,當我去懷舊賈樟柯的《站臺》時,當尹瑞娟獨自在夜色中的辦公室里獨舞時,我才訝然想起許多,想起那個晚上瞇瞇眼給我聽的音樂,想起那晚他笑出的眼淚,想起那晚穿過樹葉向我撲來的細風。 原來在樹上,你能感受到風是從哪個方向吹來的 ,而它,又將往哪吹去。 +10我喜歡

清早遇見三嫂,我跟她打招呼。三嫂嘆了口氣:“大兄弟你真能吃苦,這么早就出去做買賣了。”   我笑了笑,說:“比起三哥,我可就差多了。他搞服裝批發,是個大老板,我頂多算是個菜販子。”   “唉!你就別提你三哥了。”三嫂又嘆了口氣,“他改行了。”   我很驚訝:“改行了?該是三哥又找到多賺錢的路子了吧?”   “哪里啊!他現在不是改行做生意,而是改行在家搶紅包了。”三嫂皺著眉頭說,“也不知你三哥從哪里加的那么多朋友圈,成天不務正業,只悶著頭在群里搶紅包玩。”   本文載于山東省《青島早報》(2018年3月29日)。   原創:燈火上樊樓 +10我喜歡

作者簡介:孟金根,一名退休的小學教師,平時喜歡寫寫隨筆,不為名不為利,只為自已開心,僅此而已。     杭州,這幾年年年去,今年果不同。 今年和老伴一起登上了杭州的最高峰—北高峰。那個山峰小年輕時與同伴們一起登過。今年我們倆都已過花甲之年。登上山峰后,我在朋友圈里發了幾張照片和“我們登了北高峰”這句話,引來了朋友的一片點贊。因為他們覺得兩個上了歲數的老人能登上杭州第一高峰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前幾年雖有登峰之意,但到韜光寺后就產生了畏懼,腳總有點不聽使喚。因此也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特別是去年,腿關節還第一次出現了問題,好像關節里長了什么似的有點刺痛。走一段就得停一下。今年這種感覺倒沒有了。因此走到韜光寺的時候,天也好,身體也好,心情也好。在得到老伴同意的情況下,繼續往上走,向北高峰邁進。   韜光寺到北高峰,路邊柱上有心人寫著938級。拾級而上,也無心欣賞兩邊山景,一門心思,集中精力和體力一路向上。老婆是走走停停,問她:“怎么樣?”她說:“心是波篤波篤跳個不停,好象要跳出來一樣。”我要扶著她走,她卻很堅強地說:“不用。”我得益于平時的鍛煉,心不慌,腿不軟。蜿蜒地走了一程,來到一個亭子,就在亭中稍事休息,吃了點從家里帶來的水果,增加些水分。也有有心人在石柱上寫著:“上山還有500級”。   一路上這樣的級數提示陪著登山人到達山頂。這樣的提示,能給人與信心,登累的游人心里會默想“快了,快了,只剩兩級了。”也能讓游人隨時衡量自已的體力并作適當的休息與調整。   雖然老婆是氣喘吁吁,但在我“快了,聽得見廟里的鐘聲了。”“快到了,廟都看得見了!”的鼓勵下,也是很順利地到了。上得山頂,心情是那樣的舒暢。凌風沐陽,納天地之靈氣,享山川之錦繡,受自然之恩惠,接財神之饋貽。俯視之下,綠樹、白墻、西湖、山巒、農舍、大廈盡收眼底。   北高峰,是一個有文化有歷史的地方。山頂有個寺,名靈順寺,寺廟創建于公元326年(東晉咸和年間),為杭州最早的名剎。印度高僧慧理和尚在杭州所建五靈之一,北宋年間,因寺廟內北宋初年供奉了“五顯財神”始稱“財神廟”。明代因設殿別名“華光”故又稱“華光廟”。   現如今寺的屋脊上用草書寫著“天下第一財神廟”的字樣。廟雖不恢宏,但也不失莊重,給人送“財”總會得到世人敬仰。 門前的柱上一幅對聯,右聯是“靈境在心還應上下求索”,左聯是“順時從事自能左右逢源”。勸人取財要靠自已“上下求索”,為事不能逆天理要“順時從事”。這與現在的“幸福不能等來,要靠自已奮斗”的理念有異曲同工之處。   在廟左側的一塊太湖石上,有一片紅色的字吸引了我,于是前往駐足觀看,因為沒有斷句,一下子還未能看出過究竟。好在后面有一塊木板,上面用正楷刻著這石上字的內容,原來是蘇東坡寫的一首五言詩《游靈隱高峰塔》。高峰塔建于唐玄宗天寶年間(742-756 ),塔身七層,據傳由當時山頂靈順寺僧人子捷所建,塔建于北高峰最高處的馬塢,其后毀,錢王修復。宋咸淳七年又毀,現在早已不存。   詩人在“秋未衰、初旦涼”的某一天,起早去北高峰游高峰塔,身臨“霧霏巖谷暗,日出草木香。”的環境,一路登山,只見“古松攀龍蛇,怪石坐牛羊。漸聞鐘馨音,飛鳥皆下翔。”   詩人眼中的美景,也許存在于歷史之中,現今的山路周邊古樹修竹依然,怪石幾曾多見?也許是自然風化之力已將怪石磨平、磨光、磨圓。詩人登臨北高峰在靈順寺還給寺內的聾道人贈送了幾匹布,“惟見聾道人,老病時絕糧。”“贈別留匹布,今歲天早霜。”。當然如今這種境況是不復存在了,國富民裕帶動了旅游,寺內一派喜洋洋。   在寺的南面,臨崖之處,有一個亭子,亭內立著一塊漢白玉的石碑,走近一看,熟悉的字體赫然醒目,這是大氣磅礴的毛體書法。刻著的是一首毛主席的詩。毛體狂草雖很震憾,但卻難懂,依稀能辨不多的幾個。如:三上北高峰、杭州一望、飛、桃花、一片飄等。   自已真是太少知了。回家上網查了才知道全詩,和主席寫詩的背景。新中國成立后,毛主席第一次來到杭州是在1953年12月底至1954年初。當時正在起草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他在杭州前后住了兩個多月。這期間,他經常爬山鍛煉,幾乎踏遍了西湖附近的大小山峰。   1955年春夏之交,毛澤東到杭州視察工作,并根據醫囑作短暫休養。醫生建議他多安排游泳、爬山等活動,以增加活動量。時隔一年再次登臨西湖群山后,毛澤東寫下了《五律·看山》:   三上北高峰,杭州一望空。 飛鳳亭邊樹,桃花嶺上風。 熱來尋扇子,冷去對佳人。 一片飄飖下,歡迎有晚鷹。   在北高峰附近有飛鳳亭、桃花嶺、扇子嶺、美人峰等名勝。根據毛澤東自注,詩中的“扇子”指扇子嶺,“佳人”指美人峰。毛澤東在這首詩中,充分運用形象思維,大膽采用比興手法,將山名加以形象化,構成詩的意境,由虛而實,實中見虛。 四座山名,原是形象化的抽象,在詩中則將抽象還原于形象,并稍加點飾,便成了有景有人的詩境,偉人就是與眾不同。 登了山,觀了景,賞了詩,太陽偏西,乘著纜車下了山。 在纜車中回望山頂,山,離天三尺三!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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